倒春寒的变奏曲
窗台上刚抽芽的绿萝蜷缩着叶片,玻璃内侧凝结的冰花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。这是三月初的清晨,本该温煦的春风裹挟着凛冽寒意,在窗缝间呜呜作响——倒春寒又一次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闯入了我们的生活。
推开单元门的瞬间,寒风像无数条银蛇顺着衣领钻入脖颈。街道上昨日还穿着薄衫的行人,此刻都裹成了臃肿的粽子,围巾在风中翻飞如挣扎的蝶翼。路边的玉兰最是可怜,前几日才骄傲绽放的洁白花瓣,此刻沾满冰晶,仿佛被撒了层粗盐,在枝头瑟瑟发抖的模样令人想起《红楼梦》里披着凫靥裘的黛玉。倒是墙角几株野梅显出倔强,细碎黄花顶着霜雪依然开得恣意,让人想起陆游笔下"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"的风骨。
这场寒潮让城市变成巨大的矛盾体。写字楼里的中央空调轰鸣作响,白领们穿着春装端着热咖啡谈笑风生;送外卖的小哥却在电动车上蜷成虾米,呵出的白雾与头盔面罩上的冰花融成一片。母亲翻出收纳箱里的羽绒被时,阳台上冻成冰棍的拖把正滴滴答答化着水,冬与春在方寸空间里上演着拉锯战。最有趣的是公园里的老人,裹着军大衣打太极,起手式时呼出的白气与身后萌动的连翘花苞,构成一幅寒暖交织的水墨画。
但料峭终归是春寒的底色。细看冻土之下,蚯蚓已开始松软板结的泥土;菜市场的荠菜沾着晨霜却愈发鲜嫩;就连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喷嚏声,也带着蓄势待发的生气——前排女生毛衣上别着的迎春胸针,分明在绒线间闪烁着鹅黄的光。这让我想起外婆常说的农谚:"冻断麦根,牵断磨绳",此刻田间定有农人弯腰查看麦苗,那些看似蔫头耷脑的绿意,地底根系正默默积蓄破土的力量。
暮色降临时,寒潮在窗玻璃上勾勒出霜花的图腾。捧着姜茶窝在沙发里,听见暖气片潺潺的水流声与窗外呼啸北风形成奇异的二重奏。倒春寒像命运设置的悬念,让我们在羽绒服与风衣的交替中读懂春的深意:没有哪朵花开得轻易,没有哪个春天来得简单。当明天朝阳融化枝头最后一片冰晶时,满城玉兰定会开得比往年更炽烈,因为她们曾在寒冷中,攥紧过整个春天的温度。